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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识林

2020-06-28

The Usefulness of Useless Knowledge

1933年，当爱因斯坦从德国移民定居到美国新泽西州普林斯顿时，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邀请他来白宫做客。将爱因斯坦招募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Flexner院长，截获了邀请信，直接拒绝了邀请，并斥责总统：“爱因斯坦教授来普林斯顿是为了隐居性地从事科学工作，绝对不可能发生任何导致他引起公众注意的例外”。当爱因斯坦得知此事后，他还是安排了与总统吃晚饭，并从此确保他亲自答复他所有的邮件。

Flexner先生创建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追求的是“不受阻碍的好奇心”。研究院不设委员会、不设常规，教授不开行政会，珍视理性和科学的追求，鄙视功利主义。他的代表作是1939年发表在Harper杂志上的文章“无用知识的有用性” （The Usefulness of Useless Knowledge）。他所谓的无用知识是指科学家们出于好奇心而探索的发现。他曾不无极端地将电磁学理论创始人麦克斯韦和实验验证人赫兹与无线电通讯发明人马可尼做比较：“赫兹和麦克斯韦是不顾所用的天才；马可尼是缺乏思想只图所用的聪明发明家（Hertz and Maxwell were geniuses without thought of use. Marconi was a clever inventor with no thought but use）”。马可尼是1909年的诺奖获得者。1895年诺奖建立时，麦克斯韦和赫兹均已过世。

尽管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当时的主要研究领域是数学和物理，但Flexner先生“无用知识的有用性”的文章却来自1939年他在普林斯顿的施贵宝医学研究所开幕式上的演讲。众所周知，日后享誉全球的施贵宝医学研究所是施贵宝制药公司办的。有意思的是，25年后的1963年，Flexner先生多年好友、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临床药学和疗效杂志主编Modell医师，在美国药企协会，用同样的题目“无用知识的有用性”做了演讲，告诫药企和药监局，顶住急功近利的压力，重视基础科学研究。

1962年是药业的历史性时刻。在经历了“反应停”药品安全事件后，美国药品法全面修订，首次要求药企上市前提供临床疗效数据，上市后产品宣传依照批准标签、并报告不良反应、及接受GMP现场检查等，为此后药业的蓬勃发展，奠定了基础。Modell医师为推动药品法的修订起了重要作用。今天，我国药品法业已完成全面修订，举国上下重视药品创新，万众期待药业发展辉煌时期的到来。时代不同了，科学和产业发展以及社会需求都不同了，Modell医师的演讲，虽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今天读起来还觉得受启发。现摘录部分演讲内容与大家分享。

• 当今的时髦词，例如：速成计划和公关团队，代表着盛行的、对“有用知识”的追求。由好奇心驱使的、渐进、慎思性的研究被认为是过时了，与喷气机时代不符。
• 将药品研究人为地分为动物毒理、临床I、II、III、及IV期等步骤，竟被视为能有效地确定药品安全风险。这些貌似完善的步骤虽有法规基础，但不幸的是，法规标准永远是最低标准。
• 最有效和稳妥的药品安全风险的做法，理应为未曾计划的、意料外的情况留出空间（常言道重要科学发现往往发生在“这个现象有些奇怪”的时刻，而不是高呼“成功啦”的时刻）。
• 对疗效和安全性的深入认知，来自对药品对生理功能影响的认知，而非临床对比试验。
• 若是知道作用机制，体内如何吸收、排毒及排出，也许就没必要做动物毒理实验了。
• 对几个动物或人体的深入代谢路径研究，可能比1000人的耐药性研究产生更有价值的知识。
• 对“有用性”的过分追求，是对追求深入认知的吝惜，早晚会导致安全风险上出漏洞。
• 为了临床数据而产生临床数据，无助于真正提高对安全性的认知。
• 看不透问题时，靠用大号手电筒来“照亮”问题，还是看不透。
• I和II期临床试验，常发现不了临床药学的微妙细节，因为试验的目的是获得预料的结果，而不期望发现意料外情况。这样的试验不增加真正的认知。
• 为提高速度和满足最低法规要求，临床试验被精简化和例行公事化，缺乏科学探索。
• FDA要想真正树立在科学上的声誉，不能仅做法规最低标准的守护神。FDA的所有审评员，都应重视基础科学。FDA必须成为直接向总统汇报的独立的机构。

这最后一项建议，基本实现了。虽然形式上FDA是卫生部的下属机构，但FDA局长，是总统提名（不是卫生部长提名），参议院批准而上任的。立法方面，FDA有自己独立的法典编号21，卫生部的编号是42。FDA的预算独立，直接向国会负责。

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现任院长Dijkgraaf教授在他和Flexner先生联名写的书“The Usefulness of Useless Knowledge”中，举了这样一个基础科学研究结果在应用领域派上大用场的例子。用高德地图的人都知道，全球卫星定位系统GPS很是了得。但有谁知道，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计算，地球引力与卫星转动的相互影响会使钟表每天前后飘动约38微秒。也就是说，若是没有相对论，这个时间飘动可能导致高德地图的GPS定位误差高达11公里。爱因斯坦在1905年发表的相对论，是对时间和空间的理论探讨，并未考虑一个世纪后人人天天都在用的“实用”功能。

作者：榆木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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